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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枫叶
　 

　 
　　这枚枫叶在日记本里读你的日记，已经一千零一夜了。
　　今夜，黄昏潮波动的玉兰灯影十分迷人，神似她的身影。
　　阳台，是你徐行的船么？
　　浪纹般悠悠的琴声时断时续，仿佛是她在时断时续地呼唤你
的名字，呼唤那个季节。
 
　　唉！少男少女。
　　嘿！干么叹息？干么叹息着将星光样灿灿长长的眼光流向远
山？
　　那山里有一片枫树林，有你随这枚枫叶飘飞的心绪。
　　你的心绪是为她而颤舞的。
　　她说这枚枫叶是只红蝴蝶。
　　而她穿身红裙子于秋风里奔跑的形象，恰如她的想像。
　　而你拾起这枚枫叶，从此便失落了自己。
　　回家的路上不敢手拉手啦。柔软的松针淹没了一前一后的脚
步声。
 
　　今夜，记忆波动着黄昏潮，波动着玉兰灯影。
　　纵使大自然还将重复那个季节。
　　这枚枫叶在日记本里能否复活？
　　你站在阳台默默地抬高眼光，是想要超脱自己，还是想去演
算──远山之巅，北斗七星列就的方程式？

海　思

　　太阳伞撑开一片舒坦。
　　神态却思想家样深刻。
　　就那样双手托腮，托起眯细的眼光越过海滩，洞穿海浪，泳
向海天──蓝瓦瓦的浩瀚。
　　视点沉浮。
　　哎！就那样也能认识海？
　　潮涨潮落，与你的太阳伞总是咫尺相距。
　　海欲亲近你，终未亲近你。
　　你爬在海滩的形象，不过是搁浅的船。
　　是那片绿化溪流绿化向往的树叶船吗？
　　梦只做了一半，雨季悄然结束。

　　别拍抚她。那样，她会醒来，她会垂泪。
　　呵！美人鱼。
　　她曾经像你一样，爱问小溪何以到达大海，爱听大海热切的
呼唤。她扑进大海怀抱的那天，海浪兴奋地为她鼓掌，鼓荡她的
云样的三角　　帆……
　　或许是海市唇楼的诱惑。
　　或许是海之彼岸的遥远。
　　或许她蹦离大海的瞬间忽又想蹦回大海，腾挪之欲望却瞬间
凝固了。
　　半人半鱼，美吗悲吗？
　　这不完全的进化留给你思考。
 
　　对！梦海不如去赶海。
　　对！不妨踩上海浪，足尖，踩动大海舞蹈起来，壁立起来。
　　大海仰望着你。
　　大海惊诧于你，为你鸟之翔式，鱼之跃式，哗哗倾倒。
　　微澜，无际地散漫，分不清是你搏击之后微微的喘息，还是
大海搏击之后幽幽的感慨，一如分不清刚刚演出的那一幕辉煌之
中：
　　是海要重新塑造你？
　　是你要重新塑造海？
 
　　漫步海岸。胸前的红领巾飘呀飘的，走在你的前面，激动你
的神思远行。
　　鸭绿江口──北仑河口。
　　万里曲折的海岸，曲折着你的心弦。
　　《地理》书说：这是板块与板块撞击的痕迹。
　　《历史》书说：这是侵略与反抗冲突的见证。
　　你怎么看的？
　　默默地，你径自摊开手掌，展示你攥得紧紧的珍贵：
　　一枚斑斓的贝壳。
　　一块锈蚀的弹片。
 
　　你狂舞的发丝可是在抒发情感？
　　哦！别为成功而骄矜，别为失败而忧郁，举起海水吧，像大
人们举起美酒样，干杯！
　　心，一样的甜醉。
　　椰子树如虬的根须吮吸的，是汪洋上冲浪者一样的帆语，一
样的向往，一样的搏击。
　　太阳没醉，依然准时站立在海天之际。
　　太阳那边，大海又是怎样一种境界呢？
　　沿你目光飞翔的海鸥，引导着金灿灿的海涛，滚滚而去……

窗内窗外

　　哎！在你敞开窗户的时刻，可曾想到，你也敞开了从不轻易
坦露的心态？
　　风，折皱着窗帘，折不皱你顽强的视线。窗外，那只鸽子吹
着口哨在呼唤。
　　你的心，急欲展翅，飞出窗去。
　　窗内，十来平方米空间里，浓浓的母爱诱不住你拴不住你了
么？
　　仍有外婆哼落星辰的谣曲。
　　仍有妈妈怀抱捂暖的梦幻。
　　仍有窜出童话的大灰狼，一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在窗外……
　　窗外，不是朗朗的蓝天。
　　那楼厦矗立的层层叠叠在你看来，不过是彩色积木，是你叫
做小朋友的时候搭建在天真里的憧憬，还需你去放大成型！
　　楼峡之间，太阳，昨天徐徐沉降，今天冉冉升腾。大街上，
时装和观念因此有了色彩，且潮汐不定。广告牌是时代的帆吧？
橱窗里的模特儿也要去远航。
　　何况生命鲜活的少男少女。
　　你在窗内看窗外，看八十年代的中国正编辑着展示着黄肤色
的《创世纪》。
　　你该是这本史诗的读者和作者。
　　哦！窗外不是朗朗的蓝天又怎样？那只吹口哨的鸽子便是你
了。瞧你，奋舞着翅膀，剪裁着风云，抒写着希冀，姿影真优美。
　　某年某月某日，黄肤色《创世纪》会有一幅插图，会有一枚
化石，证明你：
　　曾经是无愧于这个时代的一个角色。

回头的时候

　　别说再见。
　　别用眼色描绘再见那天的你我，你还是扎蝴蝶结的女孩，我
仍是玩烂泥巴的男孩。
　　如果是这样，你不觉得悲哀？
　　此行，世界没改变你我；
　　你我又何曾改造过世界？
　　哦！再见的那天，我相信，你已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
 
　　不可避免地要登山。
　　大海，在山那边的山那边。
　　你仰望群山，久久地，似在看风景，似在读哲学，不时发出
长长的慨叹。
　　你看群山真高大。群山看你太矮小。
　　你不必沮丧。对！只要你一步一步地攀缘而上，就会一步一
步地升华自己。
　　登攀着，你会比群山更伟岸。
 
　　在路上，会有成功的喜悦，也有失败的痛苦。
　　泪珠，这液化的情绪，或许会因此滑下点点滴滴，曳成丝丝
缕缕厖
　　沿睫毛而下的泪珠，恰似三月里的小雨。
　　三月的小雨，是在播种飞红泛绿的新春，然后收获硕果坠弯
的金秋。
　　睫毛播种的泪珠，也能生长吗，又能生长出什么呢？
 
　　何必幻想没有黑夜。
　　夜色是最美的颜色。
　　有流萤飞来飞去，闪闪烁烁的金丝银线，编织你的遐想，引
诱你去追寻。
　　你慌慌地随了而去。
　　想去演出一幕美丽的悲剧么？
　　流萤，存在于黑夜里。
　　流萤，飞不出黑暗去。
　　黑暗里的一星浮光掠影，并非都给人指示光明。
 
　　出发的时候，我以为我的脚步，会踩低每座一高山，踩宽每
一根小径，踩长每一条江河厖
　　我以为我会是这大地上，这人世间，一部深沉的史诗，一幅
壮丽的史画。
　　回头的时候，我不禁哑然失笑。
　　在我走过的地方，早已有人走过，还有人正在走来。
　　我，不过是那史诗那史画里的一朵浪花、一茎碧草、一颗卵
石而已。

风风雨雨

　　没有更伟大的目的。
　　那天，就为了出去遛遛再回来。雨季和雨中的故事，纯属自
然与社会共同的创作。
　　你我，注定要不期而遇，被迫为角色。
　　时间和地点别无选择。大自然一个劲地宣泻自己，如同我们
小时候的任性。
　　我躲进屋檐下。
　　你站在花伞里。
　　谁也不看谁，正正经经地看风雨。
　　哎！风雨是什么？是密密斜斜的视线？是高高矮矮的栅栏？
　　置身其间，乖孩子也曲项向天歌了，玩具枪企图抵抗围困。
　　心，不时悄然越境，去幼儿园复习天真。手拉手不产生电荷。
花丛盛开的笑语分不清性别。小朋友是不设防的。
　　风雨想是大自然液化的情绪。
　　你那把花伞又有怎样的意义？
　　是一朵蘑菇，一朵童话；是一朵核云，一朵灾难？
　　这纷繁的联想于我，是另一种围困抑或幽默。
　　此后，身影就常挂窗栏，想像却漫步旷野，长长久久地读你
──招手忽又挥手之间，摇曳那个雨季，和雨中故事的：
　　手语……

美　丽

　　不是每一条小溪都能汇入大海。
　　可是每一条小溪都不改初衷，日夜执著东去，一路哗哗的歌
唱，赋予大自然色彩、生命和不竭的活力。
　　为着向往而追求着是美丽的。
　　啜一口溪水我品抿着思索着。
　　哦！撞击着障碍不断前行的小溪呵，不时溅起一簇簇七彩的
浪花。
　　这七彩的音符，给我好美好美的感觉哟。
　　小溪呢？小溪自己，却承受了另一种感觉吧？
 
　　好笑吗？真的！那时候，我真的想捡拾这草叶上的露珠，这
一滴滴晶莹的阳光，一滴滴清新的花香，一滴滴悠长的鸟鸣。
　　然后拈一缕晨风穿成一串。
　　然后珍珠项链样挂在胸前。
　　然后我就是俊俏就是美丽。
　　轻轻地，我伸出手指，尚未触及，我的激动，已惊诧得那些
露珠，慌乱地却又悄无声息地滑落，消失于泥土之中。
　　此刻，我看姹紫嫣红的大自然，总以为那樱桃、那稻浪、那
点亮秋夜的小桔灯，全都是露珠的精灵。
　　隐隐的有露珠盈盈地滋润着我的心地样。
　　隐隐的有别一种美丽在我的心地上生长。
 
　　瞧那颗流星，呼啸着划破凝重的夜色，陨落入我的瞩望里。
　　黎明，随之拉开淡青色的帷幕。
　　呵，那颗点亮世界的星辰是消逝了，或者是像妈妈讲的，它
已在大地纷繁地再生──
　　一朵撑开春天的蘑菇；
　　一簇激动江河的浪花；
　　一树凝聚日月的露滴厖
　　不！妈妈，那颗点亮世界的星辰在我的思想里，灿灿的，指
示我去追寻美丽的价值。

依然的蒲公英

　　吹呀！十六岁依然是朵蒲公英，就是你贴向唇边，欲吹，未
吹的那一朵。
　　真淡忘了么？那朵蒲公英曾经撑开你童年的春天，曾经静静
地期待你轻轻地飘进去。
　　溪边，你飘呀飘的姿影在晚霞里放慢镜头。你的裙衫于是羽
化，你的笑语酷似鸟语。
　　你说，那朵蒲公英是你自己。
　　梦幻中的你，像蒲公英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无风时独自凝
思，风起时四散游去，纷纷扬扬地抒写你纷纷扬扬的向往：
　　是一片轻盈的云彩；
　　是一滴欢笑的浪花；
　　是一枚不凋的枫叶……
　　但梦幻不是向往植根的土壤！你若许美好的向往又何以繁衍
成现实？
　　未及醒悟，你已然失去了童年的春天，且在一个早晨，抬腿
跨进了十六岁。
　　十六岁的脚步愈来愈沉，心跳愈来愈紧。
　　你常踱至小溪边，让脚步声和心跳声摇曳那朵蒲公英。
　　你常有丝丝美丽的忧郁怯怯地垂下眼帘了。
　　你不觉得十六岁的春天依然是朵蒲公英吗？
　　那么，你不妨再吹一次试试。
　　吹呀！快把你童年纷纷扬扬的向往，吹出梦幻，吹向蓝天、
大海、山野……

送你爱心无限

　　你说你将像那片树叶样去远航。
　　噢！你的心跳声可别跳上去。
　　绿叶失去负载，不肯告别，久久地，随漩流往复回旋，回旋
……
　　十六岁不再把向往托付给叶船。
　　已然远去的小溪，曲曲弯弯地哼唱着我对你的悠悠长长的祝
福。
　　只要你踩着同样的节拍，向往与彼岸太阳的距离，就不会是
永远而遥远的时间和空间了。
 
　　在路上，你用不着低头抬头，看山回路转，在你身旁，在你
脚下，与你同行。
　　但山不会说话，路亦缄口无言。
　　当你从浅浅的孤独走进深深的孤独的时候，就唱一支歌吧。
歌声是最美的呼唤。会有许多相识或不相识的朋友应声而至，并
且向你伸出树林般强劲的手臂。
　　爱，一路同行，无路的大海便会有路，无桥的天空便会有桥。
 
　　渐渐地，你走进了遍地姹紫嫣红。
　　你在花丛中选择自己？是一朵撑开春汛的蒲公英。是一朵热
烈夏雨的红玫瑰。是一朵金黄秋风的野山菊。是一朵沉思冬雪的
干枝梅。
　　哎！赤橙黄绿，春夏秋冬，你属于每个季节，或者每个季节
都是你。
　　远山，太阳徐徐升起。
　　太阳有七种颜色。
　　你该是七色花哩。
 
　　在路上，想必你会边走边读大自然。读小雨淅淅漓漓地怀念
逝去的那片云彩。读小鸟叽叽喳喳地赞颂蓝天的高远博大。读辉
煌的太阳与矮小的向日葵相望着在说些什么。
　　你读大自然的时候，想必联想丰富，感觉亲切：
　　爱心，比太阳还要热烈。
　　爱心，比鸟影还要优美。
 
　　溪边，你微闭眼睛，仰躺在草丛里，想像风声水声抚摸脸庞，
柔柔的，真舒服。
　　你说生活真累。真想就这样超脱。
　　有一片枫叶不知从哪里飘来。你为那火红的爱意激动不已。
　　蓝天，翻飞的鸟翼，正在美丽云彩。
　　枝头，丰硕的果实，正在成熟原野。
　　那么，你呢？我问溪水里那个散淡的倒影，那个被枫叶火红
着的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