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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等你再来

作者 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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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在都市高楼的阳台或是在
乡村竹篱芭墙头,远山那棵小树
每天都生长着另一半世界的神奇

 

***************** 目 录 ***************** 



正午的太阳

 

  正午,太阳没个模样,昏昏地往前挪。天空便慌慌
地朝后退,眼见着就深远了起来。
  愈来愈深远的天空,许是她的目光逼的。
  就那样一手撑住锄把,一手搭上眉头,搭成座好望
角。身旁,玉米叶绿得泛墨,海浪样。
  她的身子是座漂浮岛。
  其实无风无浪,是弟弟在唤,一声紧,一声慢。她
的身子随之一次又一次地晃,直至依傍着地头的岩石。
  岩石缝隙,一撮土,竟也长着株玉米棵,粗粗壮壮
的,山里人般。山里人,命硬!
  她爸她妈的命从峭壁上跌下了涧底。可两个采药人
的灵魂不死,夜半,时常还凄惶着她凝神的油灯,似有
什么话,欲说又止。
  身子就又晃了晃,索性晃到山坡上,摘了棵鲜红的
草莓果来,给予弟弟高翘的小嘴,心才渐渐稳了些。
  弟弟的眼仁泊在眼角,眼光怯怯地斜上她的脸庞。
  爱之弦断了么?她浑身的神经,没一根颤动,没一
丝感觉。
  阳光,沿玉米叶软软地垂下,白飘带样浮过她的胸
脯。山里人又时兴戴孝了。孝布亦白色,亦自肩过胸,
缠得她的心好累好累。
  弟弟爬进地头的草丛,鼻翼轻轻地翕,草茎轻轻地
曳。
  锄把又拽着她走。
  玉米地里,一行板土锄得松松的,一行脚印踩得浅
浅的。她在玉米叶墨绿色的海浪下泳,一会就消失了。
  半山。竹枝挑起的炊烟缕缕,升至丈来高,忽又折
入竹林,四下流散,静静的。
  那炊烟原本该是对她的呼唤。
  可她呼唤谁?正午的太阳么?

 

 

小 站
 

  田垅上,三五只竹篮子,三五双光脚丫,磕磕碰碰
地跑出──母亲的眺望。
  母亲的眺望被远山的草丛缠住了。
  小姑娘们从草丛里钻出来,相互拈净发丝上粘挂的
草屑,然后,在山林里拣几朵香喷喷的蘑菇,在山溪里
逮几只活鲜鲜的螃蟹,从山泉里掬一捧明晃晃的朝霞抹
一抹脸蛋,就嘻嘻哈哈地飞下山去,去山外的小站卖山
货,看火车。
  三五个小姑娘便站在了通向山外世界的窗口。
  列车,敞开的窗口,是为她们而敞开的。
  她们臂弯里的竹篮子,在南来北往的旅人眼里,不
仅是满篮都市里难觅的清新,更是满篮山野里生长的神
奇。
  因此,从窗口伸出的每双手都挺热情:递钱,接货,
还道声“谢谢!”
  小姑娘们奔来跑去,争先恐后地
  接过“谢谢”,且趁机蹦起身子,瞧瞧车窗里花花
绿绿的生活。
  有时候就来不及接钱。窗口,已然一扇
  一扇地从她们的身旁痴痴地晃了过去。
  她们不去追赶。
  她们赶着回家,匆匆地去,像匆匆地来。匆匆来去
的山路上,她们不那么洁白的牙齿,间或会咬响一串不
那么和谐的音符;而泻下山崖的瀑布,渐渐地冲散了她
们头上的羊角发辫……
  小姑娘们一天比一天爱打扮了。
  瞧着她们一天比一天新鲜的模样,村头,老槐树下,
母亲对山外那个世界的猜想,一天比一天丰富多彩。

 

  

喇叭花开了的时候
 

  她凝望着墙头上的那篷喇叭花。
  她沉醉入喇叭花吹奏的春天了?
  瞧,那花蕊里滑落的露滴,金黄金黄的,还真如春
之音符点点,亦如春之点点阳光,使她晕眩。
  喇叭花开了的时候,姐姐就要出嫁,嫁给个媒婆喜
欢的有钱男人。
  这是姐姐边哭边告诉她的。哭声似鞭子一样,抽打
得她看天天昏,看地地暗。
  此后无数个夜晚,她都在梦中过家家。
  过家家,不需要唢呐子。男娃子掐朵喇叭花冲着女
娃吹,
  直吹得女娃用双手捂住脸蛋上绯红的羞涩。
  窗外,群山也无睡意,伴随着小溪流淌的月光悠然
旋移。
  她真想看看山那边是个啥样的世界。
  她不明白为啥喇叭花开了的时候,姐姐就要被喇叭
花样的唢呐子呜哇鸣哇地吹过去。
  太阳,被唢呐子吹奏得红红的,红红地撂在远山的
垭口。
  目送着迎亲的送亲的队伍转过山崖,回头,她问远
山近水,怎么没哭?怎么不哭?
  她于是每天都凝望墙头上那篷喇叭花。
  有时,姐姐便仙女样同喇叭花一道开放出来。那由
花蕊里滑落的金黄金黄的露滴,是姐姐心之泪滴,心之
眷恋。
  姐姐是在眷恋着──喇叭花在春天里还吹奏着的春
天吧?她想。

 

  

喊 山


  咳!
  就这么猛喝一声,猛地抓起扁担,且顺势一抛,一
挑沉甸甸的生活,就这么甩上了你的肩头。
  哦哦!这景象,这呼喊,我心──为之震颤,为之
思吟。
  你在喊山?
  山有情感?
  你不作答。
  你咚咚的脚步,迫使脚下的山路曲曲折折地舞蹈起
来。
  你肩头的扁担,旋即依呀依呀地哼唱起来,哼着那
只山里人从不觉古老从不觉新鲜,每天都聆听每天都怕
听的歌。
  这歌,间或砰然断裂。断折的扁担,便长成一片绿
色的悲壮。而端立于绿海之上的座座峰峦,便是座座倔
强的魂灵吗?
  你不作答。
  你不时忽闪的眉睫,剪辑着不时悄然而至的云雾,
似在寻觅什么,似在期待什么。
  咳!咳咳咳……
  回声!大山的回声。
  群峰,回应着你的呼喊,自云雾里走了出来,款款
地向你走了过来。
  哦哦!你喊山,你喊醒父辈峰峦般不死的期盼,想
是要告慰他们:
  横搁你的肩头的,依然是祖传的扁担。
  活泼你的扁担的,已不是无梦的岁月!

 

  

还是那篷红豆


  清晨,山妹子劳作归来,将一篷红豆挂上窗棂,像
是挂了一篷燃烧的朝霞。
  挺美的。
  但山妹子语言里尚没有这个词。她说:好好看哟!
  那红豆,不是古今诗人吟诵的相思豆。它俗名──
冷饭籽,野生。夏末秋初,它繁生于漫山竹林之中,使
这绵蜒数百里的竹海,浮泛着片片红帆。
  远望,大山似在流动。
  岁月亦在流动。
  儿时,那红豆是山妹子和放牛娃们的吃食。它所以
俗名冷饭籽,就在于可食:红皮,粉瓤,黑籽,半粒黄
豆大小,味微甜且辛涩。
  正午,牛儿吃饱了,放牛娃叫饿了。山妹子便采食
那红豆。红豆枝多剌,稍不留意,小手常不免扎出血。
  那红豆因之愈发的红。
  那仰躺在草坡上的山妹子,细微的鼾声,悠悠旋转
的太阳,旋转得山里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红火。
  那红豆便一年比一年地免受饥饿的蚕食。现今,则
开始恢复它原始的功用──美化自然,美化生活。亦即
山妹子说的“好看”。
  不仅好看,而且耐看。
  从山里归来许多日子了,每当都市的繁华,沉入厚
重的夜色,山妹子挂在窗棂上的那篷红豆,便星子样,
一粒一粒地散落进我的梦里……

 

  

龙 舞


  龙之舞并未封冻于冰川陪葬入陵寐。
  龙之舞在山乡除夕夜辉辉煌煌地证明自己不曾消失
不属虚幻不是被想象异化了的形形色色。
  当雾霭潮汐样扑下山岭──导引时间之水倒流而来
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哗哗地汇向世界这个角落。
  除夕夜愈渐漆黑愈渐浑厚愈渐古老。
  山娃山妹们随之幽幽地从树巢飞出从岩隙挤出从泉
眼喷出从大地所有的毛细血孔大群大群地涌出。
  山上山下,萤似的松明火神神秘秘,在这里,在那
里,蜿蜒闪烁。
  于是龙之脊时隐时现。
  于是龙之鳞忽明忽灭。
  龙之舞登场在零点。零点,是太阳起程前腾跃前之
瞬间。
  那么就卧地蜷身,让浑身触须饱吮黄土地之灵气。
  那么就踢腿纵身,让浑身力点悄然张驰骤然爆发。
  顿时千百条火舌竞相升空竞相穿过人们炽热的瞩望
燃烧着起舞。
  山乡除夕夜刚健如山娃柔美如山妹如一幅活生生的
图腾壁画了。
  瞧鼓棰咚咚敲碎过去三百六十五夜之失望。
  听铜号呜呜吹奏未来三百六十五夜之希望。
  希望把除夕夜燥动发酵成酒。
  生者死者长者幼者全泡进酒杯里开怀畅饮。
  人神皆醉。
  天地晃荡。
  山娃山妹们乘兴腾腾跃跃,一路挟山路起舞山溪起
舞山林起舞山岭起舞。
  不醉的爆竹噼噼叭叭窜上苍穹。
  无星的除夕夜便有了列祖列宗惊惊诧诧的眼睛。
  哦!龙之舞,山里孩子长久积蓄顷刻宣泻的情感之
舞。

 

  

等你再来


  哎!你看见了山林深处,这扇油灯点亮的木格格窗
影了吗?
  我在等你再来。
  此刻,你真的站在高楼阳台,扬起睫毛扬起视线。
那样,真的就能看见朦朦胧胧的山乡?那么,你是否也
听见了──山里孩子跑在青石板山路上的脚步声,怎样
噼噼叭叭地跑向外婆嘶哑的吆喝,跑进树梢缓缓挑高的
月亮?
  今夜,山月只有半个,船样轻晃。
  渺远的苍穹随之波浪潮涌。星星似雨,飘洒入林海
苍茫,长成红艳艳的草霉、脆生生的鸟鸣,等你再来捡
拾。

  等你再来,我才告诉你山是什么。别看你对山挺热
情的,老是冲着山啊啊地叫喊。我可没那份闲情。
  我得垦地,开垦泥土下世代神奇的传说。
  我得播种,播撒胸臆里日渐成熟的希冀。
  我时常在山棚里过夜,听庄稼柔柔地呼吸淡蓝的夜
色,看葛藤悠悠地摇曳肃穆的大山。
山峰因此向上弹跳着。
  你想,当这块古老的土地,生长着山里孩子们的憧
憬时,大山能不激动吗?

  等你再来,我会痛痛快快地陪你去山溪里游泳。
  其实,你走后的第二天,我便偷偷地去了一次。
  我也想健美起来。
  我扭动身子时,山溪扭得更欢。
  呀!你替我扎发辫的那只丝绸蝴蝶,竟趁我不经意
时飞了!一幅云彩似的,飞向溪水的欢笑。
  山溪没有源头。山溪的尽头就是大海吧?
  于是,有翻滚的波浪,荡漾着我的心胸。那情形说
不出的美妙。

  等你再来,我一定满足你当回牧童的好奇,倒骑牛
背,任细细的田埂牵着,漫步在淡淡的晨雾里。
  你该没忘记远山的垭口吧。那垭口是我放牛时,每
天爬在草丛里的向往,一天一天地望凹的。
  你是从那垭口进山出山的。

  来时去时,你啪啪撑开的自动花伞,连同把我头顶
上草帽大块蓝天也撑得深远。
  从此,我时常兴奋地眺望那垭口。
  每天,太阳从城市那林立的楼厦间红汽球样升起之
际,也准时升起在远山的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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